影片講述的是伊朗兩個不同家庭的一樁糾紛。電影的開場是納德和西敏在為女兒的撫養權而爭吵:西敏想帶女兒出國,離開國內無序的社會環境,但是納德需要照顧他已老年癡呆的父親,他離不開這裡,完全不同意西敏的請求。爭吵無果,兩人決定分居。納德工作忙碌無法照顧獨自在家的父親,並且每天還要送女兒上學,所以請了一名有孕在身瞞著自己丈夫出來打工的護工。直到有一天納德回家發現父親被綁在床上,摔在地上,護工不知去向。納德憤怒至極與私自外出回來的護工發生激烈衝突,之後兩個背景完全不同的家庭被捲入到這場曠日持久的瓜葛中,各種矛盾充斥著電影的每一個細節。
這就是影片的大概劇情,看似有《今日說法》的風格,但是電影細膩的拍攝手法和導演設計的長時間的主觀鏡頭,讓觀影者會覺得自己身臨其境,並曾經參與到這場糾紛之中。所以你不會覺得一部兩個多小時的家庭生活劇情電影會給你帶來一絲的睏意,男女主角就像你的朋友一樣,你會為他們深陷矛盾而糾結起來。
在我的印像中,伊朗國家的人總是三五成群高舉機槍喊著口號,背景是一片廢墟,或者是荒廢的高速公路,零散的停著幾輛報廢的汽車。但是整個電影看起來,伊朗的男人們都是穿著還算乾淨的襯衫,婦女們都是包裹的嚴嚴實實,道路還算整潔,馬路上也跑著各個國家的汽車品牌,雖然伊朗在地理位置上並不是離著太遠,但是在社會大環境和信仰宗教上,卻讓人望而生畏。導演並沒有給予太多的場景描寫的,也沒有刻畫太多的宗教矛盾,可以簡單的說整部電影截取的就是家庭生活的一小段故事,卻像光線透過多棱鏡,照出的卻是整個國家、社會以及民眾平凡生活的縮影。
電影的精彩之處在於不間斷的矛盾點,從影片的開始,納德和西敏在辦理離婚手續時就已經開始。納德和西敏代表著伊朗的中上層群體,他們都接受過良好的教育,有車有房養得起護工請得起家教,而西敏更是拿到了出國的簽證,她想帶著女兒出國發展,離開伊朗,因為她覺得這裡的環境不適合女兒的發展。但是法官問她這裡的環境怎麼了的時候,她卻吱吱唔唔避而不言了,我想觀眾此時也能猜出導演想要表達的內容。而納德完全不同意她的請求,因為他要照顧他老年癡呆的父親,雖然他的父親可能已經認不出這個兒子,但是納德說,不管怎麼樣他畢竟是我的父親,這裡的父親就像是國家,納德作為中產階級其實也是游離在去與不去之間,而老年癡呆的國家卻拴住了他的腳踝。我記得影片中納德為受傷的父親洗澡時,抱著輪椅上的父親痛哭流涕,我想也是納德或是導演對於國家對於社會的一種絕望。第二處矛盾點隱藏在西敏和搬運工的談話中,西敏的潛意識裡不存在底層這一種概念,他讓搬運工把鋼琴從二樓搬到底層,只給兩層的錢,但是搬運工後來要求搬運三層的價格,因為這兩種社會群體的世界觀價值觀截然不同。在搬運工的眼中,二層,一層,底層,需要三份錢,無可厚非。在他們討價還價的過程中,也爆發出一種矛盾,精英和民眾在日常語言表達上都是有隔閡的。這也體現在納德和護工的薪資談判中,以及後來納德和男護工的對話中,中層群體始終保持著主動權,不管底層勞動者如何使出渾身解數,都無法爭取到哪怕一點點的讓步,他們或許只是一張張模糊的臉。有意思的是,當納德忽視護工的勤勞工作反而主動向女兒的家教主動打招呼的時候,我知道導演只想把這種階層差距表現力拉到最大值。其實貫穿始終的矛盾存在於納德和護工的丈夫之間,一個是有正式工作辦事得體有禮有貌,一個是無業遊民說話粗魯無理取鬧,但是對薄公堂的時候法官並不是有偏有向,對於二者的每句話都是保持客觀對待,雖然我們會感覺護工的丈夫是在胡編亂造,二者之間的對話,總是一個彬彬有禮一個惡言潑語,雖然方式方法不同,但都是在為了自己在爭取權力,足以表現出伊朗國家法律法規仍然健全。法官對於錯過一方不偏不向,錯了就要面對監禁,不管你家庭是不是有無人照管的女兒和一個老年癡呆的父親,也不管你是不是無業遊民同時染有三四種疾病,這是法律存在的優點,同時也是一種不完整。其實影片最重要的矛盾點,還是納德和西敏之間的矛盾。在分家的時候,納德的父親緊握西敏的手腕,有氣無力的說著:“別走,留下來。”你要知道這是他全片唯一的一句台詞,這與納德的犟勁兒形成強烈的反差,納德倔強到連不曾使用過的洗衣機檔位都不問反而求助女兒,而西敏甩著光碟想讓納德挽留也被故意的忽視,納德的倔強促成了家庭的分裂。當影片最後西敏對納德哭訴著你連一句挽留都沒有的時候,大家都明白西敏其實也並不是非出國不可,而納德的倔強卻把她哄到了國外。影片是開放式結局,最終還是女兒決定去與留。納德和西敏站在熒幕的各自一邊,中間隔著一面破碎的鏡子,期間人來人往。這就是電影最後的這一刻長鏡頭,也是唯一的配樂部分。聽著柔軟的鋼琴曲,納德和西敏看似近在眼前,但他們確實已經真正的分離了。
電影的內涵曲折確實很多,其實還有很重要的一部分沒有說,那就是影片中充斥的謊言。納德在開篇教育女兒要堅持正確的事情,課本上或者老師說的不對的你不必去聽,不用在意考試成績,只要堅持你自己的選擇。但是納德在法官面前卻仍然撒了謊,他謊稱自己並不知道護工懷孕這件事,但是他為了女兒為了父親,為了愛,為了不被處於一到三年的監禁,他撒了謊,最終被女兒所拆穿。護工為了能夠給丈夫掙錢還賬,偷偷地帶著女兒來為人做護工,並且最終導致腹中胎兒流產,她也是為了愛而撒謊稱是納德導致的。女兒品行兼優,為了爸爸而在法官面前撒謊,隨後在回去的路上為了人生的第一個謊言偷偷的流淚,她也是為了愛而撒謊。撒謊有錯,愛並無錯。這本身就是一場無非對錯,不分善惡的不幸事件。護工和丈夫雖然一無所有,但是他們卻是虔誠的教徒,他們每每做事之前都要過問真主,請求原諒,但是精英群體的代表者納德卻也有一瞬間表現出了真惡,他們更在乎自我本身的意識形態,而沖散的對於信仰的虔誠,這不更顯出一種諷刺的意味嗎。
流產的嬰兒和已老年癡呆的老人,似乎也是一種相互照應,表達出導演對於病入膏肓的祖國的一種絕望。但是我從護工的女兒的清澈眼神中,似乎也看到了阿斯哈·法哈蒂仍然滿懷希望,她與老人的幾個單獨場景,雖然短暫,但是卻讓人感覺溫馨而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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